所有伟大的问题前人已经思考过了,我们所要做的只是重新思考而已。

                                        ——歌德

    我对双刃剑的理解，是一个事物有其两面性。绩效工作，尤其是绩效考核，就是这样一把双刃剑。

    秦民早期受周室封地，偏居西北，生存环境十分恶劣，还经常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海扁。多年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不堪经历，造就了秦人崇尚武力的性格。在商鞅变法之前，秦民私斗是一种普遍现象。商鞅发掘了秦人这一“尚武”基因（商鞅在魏国随公孙痤与秦献公对阵时，就曾感慨秦军所受致命伤都只来自身前，没有转身回头的，魏军不是与秦军作战，而是与秦国、秦人作战），将私斗引导向“公斗”，为国出征，并建立功勋激励措施，可谓将秦人的长处发挥到淋漓尽致。

    据说，秦发动统一战争时，当时的全国总人口是500多万，而秦军的数量却超过了100万，占全国总人口的20%。这是怎样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考虑到当时的农耕生产能力，这个比例是相当高的。这大概也刺激了秦人农忙时拼命种地攒粮食，打仗时拼命杀人攒军功，种地不惜力，干架不惜命。

    考古发现，一个叫喜的秦国小吏，一生中分别在秦始皇三年、四年和十三年，三次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出征。而剩余的时间，他就是一个“农民”。这是当时秦人的典型生活写照。职业规划就两种选择，要么种地，要么打仗，还频繁横向转换。

    秦实行郡县制，不再进行封地（据说点子是李斯出的），削弱各方力量防止再度形成诸侯割据，加强中央集权控制，这可以看做组织架构的变革；重农抑商（秦对商业的排斥，大概与当年庞涓试图以商乱秦有关）其实是商鞅“耕战”政策的一部分，出征时全民皆兵，平时全面生产建设，为军国主义扩张奠定了人员与物质基础。还是不得不说“制军爵”绩效体系，建立军功不仅可以升官发财，犯罪时还可以减免刑罚，可以提前退役（“免老”），可以换取妻子父母的自由。军功爵位简直就是万能兑换币，这也极大地刺激了秦人的求爵欲。

    秦国绩效体系的管理基础还是很扎实的。出生要登记，成年要申报，以便在国家需要时随时征兵入伍。农业生产建设也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与操作规程，“田律”规定下雨、洪涝都要及时上报，依法播种（精确到种子的数量），依法养牛，依法使用农具。

    管理制度调整到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似乎打造了一个纯法制王国。《荀子 强国篇》称赞“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於其门，入於公门；出於公门，归於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多么秩序井然的国度啊，有古之遗风。人民朴实，天天唱红歌，没有邓丽君，没有奇装异服，百姓都很听话，基层管理人员“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高管们出门就去上班，下班就回家门，没有别的这个门那个门，没有人上网淘宝，没有聊天炒股，没有洗脚泡吧。管理效率极高，办事不拖沓。“治之至也”，绩效管理体系登峰造极了。

    可是，这样的传奇一般的王朝，只不过15年，就被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压得支离破碎，零落成泥碾作尘。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一、没有认清形势

    马背上得国家的企业家，往往都不太善于持续经营管理，不太善于做培训和教化。秦人尚武的特性，在开疆扩土的时候是一优势，在治国时却最终成为缺点，双刃剑露出了它狰狞的那一面。完成建国大业之后，没有及时调整发展策略，改进绩效体系，还动不动就杀人。秦始皇就因为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泄露自己的好恶给丞相了，统统抓起来一顿严刑拷打，态度不好不肯招认是吧，干脆全部干掉；俩长身不老药的研发工程师跑了，就迁怒于儒生，又抓一大批严刑拷打，逼着人家相互检举揭发（历史再次证明，读书人真没骨气），然后从中选几百人又给砍了。哥们，时代变了，不带这么玩的。贾谊所谓的“世易时移”，“攻守之势异也”。

    二、缺少人文关怀和企业文化

    老贾说，秦国这是“仁义不施”。翻译成现代文，就是法海不懂爱。没有绩效是不行的，但光有绩效考核也是万万不行的。考核管理的表征性，注定了你只能调整大家的行为，却无法调整内心。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和管理者，你还得玩点温柔的艺术、软管理。绩效考核之外，还得有一些人文关怀、道德引导和企业文化。单单一个考核管理，太冰冷严苛了。

    秦始皇临死之前应该是看到了这一问题，所以他才下遗诏让那个当初反抗他的苛政，被他贬到边防驻外办与蒙恬一起站岗放哨的长子扶苏回来主持操办丧事。言下之意，应该是想让这样一位仁君来继往开来的。可惜，还没等他说完，秦始皇就挂了。

    于是，在赵高的鼓动下，胡亥成功逆袭，还威逼利诱了李斯同志。而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仁爱之君扶苏，被矫诏赐死，自刎了。大秦集团就这样与基业常青的百年企业擦肩而过，并滑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三、绩效指标设置与激励措施出了问题

    2000多年了，这个老毛病还没改呢。我们有一些企业对考勤是这么规定的：“迟到半小时以上者，视为旷工半天。”好嘛，那我干脆就直接半天不来好了，反正横竖都是半天工资。

    说到迟到，有人总结了，秦国灭亡，也就是因为陈胜吴广迟到了，刘邦迟到了。迟到是要掉脑袋的，那就不玩了咯。反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绩效考核的处罚措施出了问题，也就是所谓的负激励有问题。而正激励同样也有问题。

    不是砍首级可以建军功么？有史料记载，在某次战斗中，秦兵甲斩首了敌人一个首级，秦兵乙立马恶从胆边生，企图杀死秦兵甲而将敌军首级据为己有。一个制度，如果会怂恿人作恶，增加内耗，那么这个制度肯定也是邪恶的。

    四、不考虑管理对象的需求

    说实话，秦国人都是工作狂，没有夜生活，没有娱乐。橘生淮南则为橘，这样的制度，其实除了苦惯了的秦人之外，其他人也许很能适应。至少当时华夏大地的东方，还是有点文艺腔调的，你非得人家按照你的模式生活，要纪律要服从，人人考核，一点浪漫主义的人情味都没有，谁受得了？这严重违背人的天性嘛。

    男的都在干苦力，女的都在种地。修长城、修骊山陵，修阿房宫，还有这个渠那个堰。刘邦这样的人才，没事喝喝二锅头，吹吹牛，挺好的，非得硬生生把人家给逼反了。所以，各位，如果你们的绩效方案，搞得人人都不爽，那你就得小心点了。

    五、考核制造了权力寻租的空间

    我们老师说，没有监督的权力，就会导致腐败。这里还涉及到如何看待绩效考核问题。如果你的绩效体系不是为着提升团队业绩，不是帮助个人和团队共同成长，而只是彰显我有考核你的权力，我有管着你的权力，那必然要出问题。不要告诉我你们公司没有这种现象。我见到很多人牛逼哄哄地，就是因为，我告诉你，你得听我的，不然年终我给你个差评！

    有用考核打击考核对象的，自然也有利用考核捞好处的。项羽的叔父项梁、项伯不都杀了人吗？不都逍遥法外了吗？其中，项梁还是累犯。

    六、缺乏绩效沟通

    大约谋朝篡位的，都无法直视自身权力来源的正当性，内心极其懦弱。赵高把握住了主子的心理，对秦二世说：“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邪说。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柰何与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这可让秦二世终于找到台阶了。司马光《资治通鉴·卷第七·秦纪二》记载，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意思是说“人这一生就如白驹过隙，做了皇帝，我想尽心享乐，爱卿你看呢？”

    元芳，你怎么看？

    于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一个患上自闭症的管理者，连员工都懒得见了。你还想谈绩效沟通？

    不过，这位富二代“二世主”临了临了还给我们留一个可爱的笑话。赵高派女婿阎乐去望夷宫杀他，他居然还在和人家讨价还价，要求降级使用。

    “我还可以见丞相一面么？”

    “不可以。”

    “我愿只做一郡之王，或者去你们赵氏企业做个部门经理行么？”

    “不许。”

    “做万户侯，混个主管干干呢？”

    “不行。”

    “和我的妻子做个普通员工呢？”

     咱别丢人了，行吗？

姊妹篇：《读秦史，思绩效，看商鞅舞剑》，http://www.nrktr.cn/rz/113198.html